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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家湾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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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3-1-14 20:19:37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黎家湾(五)
——在世300多年,如今,在渐渐离你我而远去!

离开了水井,顺着以前挑水小路去往小朝门。
脚下的青石板,已失去了光滑,堆积起了厚厚的泥土。杨蒿、狗尾巴草长满了路的两边,地瓜藤也从石缝里探出头来,趴在了路面上。围墙倒了,小朝门不见了。再往上走,当年的书楼也不见了踪影,如今围上了栅栏,关了一地鸡鸭鹅。
拾级而上,来到过道、穿堂。右边的亭子屋已经散架,它是当年老爷会客、喝茶的地方,现在只剩下几根木柱头斜插在风雨中。柱子上长出了木菌,灰白灰白的,三朵、五朵重叠在一起,有的正迎风盛开,非常鲜活,有的成了老木菌,老得快成灵芝了。往左,去厅房的穿堂和过道塞满了桑树条和木疙头,几个烂背篼装满了苞谷乎乎(),上下压在一起,堵住了厅房门。厅房原是很大的,用合页门关启,如果变过道,把合页门收拢,供人过往,反之,把合页门拉开,隔成房间,供人做酒席摆桌子。因门被堵,想去厅房看看未能成行。儿时,常在这里打游击、躲猫猫……那里有好多好多孩提时的童趣。
再往里走,搜寻到的是散落在地上的砖石瓦砾,还有白马蚁蛀蚀梁木掉下来的粉末,黄白黄白的,铺了一地。抬头看,退堂屋顶已被大风掀翻,青灰瓦、木角子、夹墙壁竹片掉在地上,残垣断壁和几砣大石头亦静静的躺在那里。
继续往里走,长长的过道长满了蕨机草和青苔,粉白的石灰墙漏出根根刺痛心眼的木筋条,横杈着枝向斜边,仿佛在数说它的际遇与辛酸,又好像在告诉来人,它这副酸楚样还能够混到今日,堪属不易。
不愿打扰它,轻轻地从它的身边溜过去,再穿过二十多米的过道来到最里间。
这里是原黎家大财主、大太太的住处,有一口大天井,所以,叫天井屋。天井屋有四十平方米大小,因其靠后,在第三台阶左面厢房和退堂屋之间,与正堂屋相邻,冬暖夏凉,很适合居住。
十多年不曾踏足,天井屋究竟什么样子了呢?是不是变了?又变成啥样了?心里没谱,七上八下的。越往里走心里越忐忑,因此,脚步沉重、心情沉重。跨过门槛,一脚踏进天井屋,刹那间,傻了眼:前门金黄色的柏木板墙不知了去向;吃饭屋大门只剩下了门框,地面上铺满了塑料、衣物,九宫格风窗玻璃碎了一地;那口搁在天井桥桥上的石脚盆已经裂了缝,破了一个口子,再也无法盛水洗衣服了;厢房中间有一根合抱粗细的木柱头,杵在基础石磉墩的那头已被漏雨冲刷多年,现在已经霉烂了,只剩下纹理经脉,像洗锅用的竹刷把一样,成喇叭状,半悬在空中。去到里间厨房屋,只见灶台中间横向开了尺许宽的缝,从上裂到了灶底。绕到猪圈屋,一坨二三十斤重的大石头掉在地上,把屋顶砸了个一米左右大小的洞,露出一束阳光从天上照射下来,把猪圈屋照得比往日不知亮堂了好多好多。猪圈屋右上方紧贴那道坎处,垮塌了大半个屋角,一根横梁的一头还被钉子钉在枕木上,另一头掉下来泡在猪粪凼凼里,扁竹叶、老水刺、活首乌已在此安营扎寨,长得非常茂盛,活得非常快活……天井瓦檐口那里倒掉着无数根葛藤,伸着长长的脖子俯视着这里的变化。
进到厢房里屋,爬到楼上,只见一床烂围席、一个烂竹篓,一个烂酒罐,一大堆烂草龙散落在各个角落里;纺车还挂在屋梁上,摇柄断了大半截,残存的纺线在微风吹拂下一飘一飘的,楼扶上还横架着没有被搬走完剩下的三五块楼板。
木楼中间长着一窝蕨机草,出生不久,晃眼看,一身嫩绿,黑褐色的茎条上分布着片片锯齿叶,绿叶上的小水珠,晶莹剔透、闪闪发光。仔细看,这窝蕨机草叶子下面长的却是一个老篼蔸,黑里透红,它来到这里应该很久了,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人,独自享受着这里尚存的一点点生气。葛藤也从屋顶破洞垂吊下来,悬在半空,弯弯的触须尺许长,白白的绒毛附在上面,周身通体透明,看样子,它也在发力想要使劲勾住东西掉下来,也想争做这里的一员。
走下楼梯,楼上景象还历历在目,禁不住让人浮想联翩。
如果,那三五块楼板被他人又拿走了,楼扶也被锯了,蕨机草不再独自占有楼上空间,葛藤也勾住了东西,顺势爬了下来,那时,或许三五年,也可能长点时间,蕨机草在楼上居然存活了下来而葛藤也爬满木楼吞噬了这里的一切,圆了它们的春秋大梦,那么,黎家湾仅仅荡存的一点生气还有多久?那留给黎家湾的时日还有多长?
转屋角,直出后门,来到后阳沟。阳沟已被淤泥堵塞,竹叶、脏水装了满满的一沟。
那口大石缸尚好,还静静地侧卧在阶沿上。侧面一排大石墙,大家叫它道坎,它是人工开凿的,是先民用手一块一块地抠出来的。
按照阴阳说法,黎家湾建院子时,打地基只能往后缩,不能向外扩,院子大门不能超过左边的青山牛脑壳和右边的北虎茅草山,不然,不吉不利。往后却有个问题,因为后面是一幅长宽几百米的大山坡,百分之九十的构造物是石谷子土和硬石头,开挖难度非常大。面对这些,黎家没有畏难退缩,虽心有不愿,但还是咬紧牙巴硬撑,听从了阴阳的安排,叫石匠用大锤一锤一锤地敲,用錾子一凿一凿的戳,用了好多年时间硬生生地在石头上把地基给戳了出来,戳成了现在安乐椅形状。
修建黎家湾工程浩繁、花费巨大,一般人家不敢奢求,只有黎家这样的大户才能做得到。那究竟有多难多麻烦呢?看看当时黎家打地基开凿的后阳沟凿壁便知其端倪。
凿壁有三米高、二百多米长,进深二三十米,加上后来李家打的凿壁、垒的道坎,从水井到隔壁院子大戏楼,再连接操场保坎,一个大大的圆弧,至少有五百米长。据说,开凿凿壁,最多时每天派用民工、匠人一百多号人,民工吃饭开流水席就要花上一两个小时,光凿壁磊保坎这一项就花费白银上千两。
凿壁完工后,石壁夹缝里浸出水来了,成了当时一件新鲜事,轰动一时。浸水不是四季都有,它在夏天时节才发。每年夏季,浸水溢出,住户就划破一根竹子,劈成两半,拿一半做成涧块,一头塞进石缝里,一头搁在石缸上,塞进石缝那一头铺一张蓼叶,浸水滴在蓼叶上把水过来,然后再慢慢的滴在石缸里。
开凿壁,打出浸水,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,惠泽了这里的居住民,让他们吃上了大半年的涧水,省去了多少挑水之劳苦。如今,浸水每年依然浸发,而住家户却人去屋已空。涧水是用不上了,大石缸就失去了作用,难怪装了一缸黑乎乎、黏稠稠的水!
沿石梯而上,去路已被蓼叶占据,几根实心竹横卧在路当中,只好用手将蓼叶分开,低下头,爬过实心竹,慢慢前行,来到园子。园子是一个开放型的,没有围墙,依山而建,沿山边建有排水沟、保坎,再依山势平整出多层土台,然后种下各样奇花异草。
遗憾的是农业学大寨时,或许更早,已把园子里的花卉苗木全了,种上了实心竹、慈竹、杂树、野葛等实用之物。
金桂、玉兰、罗汉松、矮子树,听松亭、观月台……这些以前从长者那里听来的故事和传说,此行不可能看见和听见了,只好在脑海里翻腾翻腾,权且当做美好的回忆存留下来,可多少用来补缺此行留下的些许遗憾。


发表于 2023-1-15 10:32:20 来自合优网APP | 显示全部楼层
写的不错哦,支持一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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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3-1-15 12:48:12 来自合优网APP | 显示全部楼层
是原创吗?写这么多不容易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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